邢夫人所以尴尬,主要是因不受贾母的待见,贾府上上下下又唯贾母马首是瞻,所以她虚顶了长房媳妇的名号。她最最尴尬的处境当是第四十七回,因贾赦要纳鸳鸯作妾,贾母将邢夫人贬得满面通红,又不令她走,找了薛姨妈等人打牌取乐。平儿告诉贾琏,太太“在老太太跟前呢,站了这半日还没动呢。”人家包括她的媳妇坐着玩耍乐呵,邢夫人却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,又无人搭理,仿佛是贾母不可或缺的空气。不仅尴尬,而且十分可怜。
第七十一回,书中说“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(作兴者,喜欢、抬举)邢夫人,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。”邢夫人自己也认识到,自“鸳鸯事件”后,贾母越发冷淡了她。可见,贾母从来就不喜欢邢夫人,但近来是更加冷淡了。“鸳鸯事件”只是贾母冷淡邢夫人上得台面的理由,其实,理由还蛮复杂。
一、邢夫人没有像王夫人那样显赫的娘家靠山。邢夫人即使不是平民之女,也顶多出身薄宦寒门,家中境况与侯门公府的贾家怕是天壤之别。若是门当户对,谁又做贾赦的填房?贾母生日那回,她自己都说: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“一个富贵心,两只体面眼。”她自己未必不以贫富贵贱之别待人。
二、妻以夫贵,贾赦失宠致夫人尴尬。从贾政住五间大正房,贾赦“偏安”于荣府东部小院,则赦、政在贾母心中孰轻孰重,已是轩轾分明。厌其子,不厌其媳,罕见之也。连薛姨妈也说“偏疼小儿子是有的。”当然,贾母偏袒贾政,确与贾赦的品行有亏相关:上了年纪,还左一个右一个小老婆;倚势买扇等劣迹多有。
三、邢夫人自己缺乏优美、令人喜欢的品德。在凤姐眼中,邢夫人禀性愚犟、贪婪,又无凝聚力:儿女奴仆,一人不靠,一言不听。性愚则行事颟顸、不知权变。贾母生日,邢夫人有意给媳妇凤姐当众难堪,后经鸳鸯反馈贾母,结果贾母越发“不作兴”她,贾母如此待她,其他人的态度可知矣,想不尴尬也难矣。
贾母喜欢的都是俊俏、机敏、能干的,如凤姐、宝琴、晴雯一类,邢夫人禀性中的一个“愚”字怕是已叫贾母心生厌倦了,所以尴尬也就必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