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中学的时候,我总爱和课本与老师打别,也常因此而受到责罚,但是这个性子一直没改掉。
一次,学习袁鹰的《井冈翠竹》。老师在非常动情地讲着那最优美的一段:“井冈的毛竹,同井冈山人一样坚贞不屈。血雨腥风里,毛竹青了又黄,黄了又青,不向残暴低头,不向敌人弯腰。竹叶烧了,还有竹枝;竹枝断了,还有竹鞭;竹鞭砍了,还有深埋在地下的竹根。”老师激动地说:“井冈山的翠竹啊,永远那么青翠,永远那么挺拔,风吹雨打,从不改色,刀砍火烧,永不低头——这正是英雄的井冈精神!”
我听了,又控制不住自己,望着老师,小声地问:“老师,竹根要是也被刨了呢?”
老师一愣,可能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,也没有想到他的学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。他猛地刹住刚才尚未说完的话,嘴巴还没来得及收扰而半张着;瞪着我,足足好几秒钟,然后慢慢地说:“你——说什么?”
我又说了一遍:“老师,竹根要是被刨了呢?那翠竹不就……”
“哦,这个问题啊——”老师拖着长腔,赶紧翻开书,眼睛在纸面扫来扫去,然后猛地将书往讲台上一掼,大声地说:“叫你看课文,你不好好地看,还在这儿瞎提问!——文章不是明明写着,‘还有深埋在地下的竹根’吗?什么叫‘深埋’,你知道吗?”他把“深埋”那两个字狠狠地在嘴里咬了一咬,仿佛那竹根借着咬劲又向地下深钻了几尺,深得足以让敌人再也挖不出来似的。
我的倔劲也上来了。我说:“老师,我屋后面就有一大片竹林。我发现那些竹根都不是向着地下深处长,好像平铺着向四周长……要是都向深处长,那竹笋怎么长出来呀?”
老师呆住了,似乎也想起了什么。原来他也是从农村中来,站上讲台之前曾在田地里干过七八年的农活。
他沉默了一会,显得有些尴尬。忽然他眼睛一亮,身子向前倾着,那眼睛就快贴到我的眼睛,意味深长地问:“你看到的……你看到的是哪里的竹子?”
我说:“我屋子后面的呀。”
“这就对了嘛!”教师直起腰,头发往后一甩,语调猛地一扬,得意地说,“你家后面的竹子扎根不深,这有什么奇怪?文章写的是井冈山的翠竹啊!你家的竹子怎么能跟井冈山的竹子比呢?!不要不懂装懂了,否则让你尝尝我的竹鞭的厉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