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不住画下笑脸

光明似乎被风儿赶得很急，匆忙地让黑夜上场。雨密不可分地从天而降，落在地上溅起数不清的水花。今天的天气真糟糕，我想着，顺手戴上了帽子。

车站的人并不是很多，可因为是雨天，连公交车也顿时感觉比平时少了。我很艰难地探头看一看车驶来的方向，可又立马将头缩回来，那风刮在脸上很疼。我索性将帽子拉紧，打量起身边的人来。

最右边的那位阿姨穿着大衣正打电话呢，脸上的表情好像很烦躁。左后方的一个叔叔面无表情地站着，头发都被风吹乱了。最左边的那位年轻人……我一下子停顿了，目光停留在那个年轻人的旁边——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身上。老人穿着破破的黑棉衣，手里拿着一个小碗，头发稀稀拉拉的，在昏黄的路灯下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。我一眼就认定了他的身份——乞丐。我不想移开视线，因为在这个可怜的老乞丐脸上，一抹微笑正在绽放。他笑得很真诚，眼睛眯了起来，丝毫看不出假装的成分。就在这时，那个年轻人不耐烦地走到了另一边，嘴里还咒骂着什么。老乞丐显然也怔了一下，颤抖着缩回手，朝年轻人微微弯了弯腰。他缓慢地走过这个清冷、安静的公交站台，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变。那因笑容而显得愈发深刻的皱纹，让我感觉异常刺痛。他走过我身边时，我忍不住将头迅速偏向了另一个方向，正好可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。可我不得不承认，那温暖而又寂寥，悲伤却不痛苦的笑容，就像一面镜子，映出了人世间的无情与冷漠，映出了一个老人的坚强和无助。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，或者说我对此无能为力。所以，我不敢那样正视他——哪怕他只是一个穷困无名的老乞丐。

我想，老人原本应当在和睦的家庭中享受天伦之乐，可如今却只能靠乞讨度日，这是多么可悲啊！更可悲的是，人心就如钢铁一般坚硬冰冷，连真诚都不能打动。就算那微笑只是求生的工具，我也不能漠视其中包含的情感，起码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，它带给我的震撼远远超过马路上明晃晃的车灯，超过刺骨的寒风，超过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雨声。

不知多久，公交车来了，我上车，等待着它将我带入车流人群中。而那位乞丐老人，也许也被无边的黑暗和刺眼的灯光带向了某个地方吧。我在被水汽蒙住的窗玻璃上，忍不住画下了一个笑脸。画在记忆中，画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