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暖流又融化了岩石上的冰层,滴下第一颗粗大晶莹的水珠,宣告了春的来到。春天,山野的春天。最先是朝阳的山坡处的雪在融化,慢慢地露出黄黑色的地皮;雪水滋润着泥土,浸湿了去年的草楂,被雪盖着过了冬眠的草根苏醒复活过来,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陈旧的草楂烂叶,奋力地生长起来。在同时,往年秋天随风摇落下来的草木种子,也被湿土裹住,在孳殖着根须,争取它们的生命。 山的背阴处虽还寒气凛凛,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渐渐衰竭。朝阳处的温暖雪水顺着斜谷流过来,融化了硬硬的雪层,冲开山涧溪水的冰面。那巨大的冻结在岩层上的瀑布也开始活动了,流水声一天天越来越大地响起来,最后成为一股汹涌的奔流,冲到山下流进河里,那河间的冰层就吭嚓嚓吭嚓嚓碎裂成块,拥挤着向下流淌去。赶那燕子出现在摇曳着的青树枝上时,到处已是满目春光了。
在早春的日子里,当四周一切都发出闪光而逐渐崩裂的时侯,通过融解的雪的浓重的水气,已经闻得出温暖的土地的气息,在雪融化了的地方,在斜射的太阳光底下,云雀天真烂漫地歌唱着,急流发出愉快的喧哗声和咆哮声,从一个溪谷奔向另一个溪谷
双层窗框卸下了一层,春天以双倍的活力闯进房来。含笑的春日向洒满阳光的窗口探望,山毛榉树的秃枝摇曳着,田野远处呈现出黑黝黝的一片,田野上有些地方还有星星点点正在融化的白雪,有些地方新生的青草刚刚出土。人们的呼吸也畅快和舒服多了,一切都洋溢着春天的万象更新和朝气蓬勃的生命力。
春天悄悄地来到了人间。赤裸裸的树木还在阵阵的寒风中颤抖。沟渠里,秋天的败叶正在腐烂,但那里,黄色的莲馨花已在潮湿的草丛中开始探出头来。从整个原野上,从农庄的院子里,从渗透了水分的耕地里,到处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、发酵似的气息。无数嫩绿的幼芽从褐色的泥土里钻出来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昏睡的土地觉得它的心复活了。似是而非的初春悄悄地溜入空中,溜入冰冻的地下。象翅膀一般伸展着的榉树枝上:雪滴滴答答的掉卞来。一望皆白的草原上面,已经有些嫩绿的新芽象针尖似的探出头来,它们周围,在雪的空隙中间,潮湿的黑土仿佛张着小嘴在那里呼吸。每天有几个钟点,在坚冰底下昏睡的流水重新吐出喁喁的声音。光秃的林中,几只鸟唱出尖锐响亮的歌。
清明已过了,大概是,海棠花不是都快开齐了吗?今年的节气自然是晚了一些,蝴蝶们还很弱,蜂儿可是一出世就那么挺拔,好象世界确是甜蜜可喜的。天上只有三四块不大也不笨重的白云,燕儿们给白云上钉小黑丁字玩呢。没有什么风,可是柳枝似乎故意地轻摆,象逗弄着四外的绿意。田中的清绿轻轻地上了小山,因为娇弱怕累得慌,似乎是,越高绿色越浅了些,山顶上还是些黄多于绿的纹缕呢。山腰中的树,就是不绿的也显出柔嫩来,山后的蓝天也是暖和的,不然,大雁为何唱着向那边排着队去呢?石凹藏着些怪害羞的三月兰,叶儿还赶不上花朵大。小山的香味只能闭着眼吸取,省得劳神去找香气的来源,你看,连去年的落叶都怪好闻的。
光明的盟友是苏生的春天。新生命的梦在温暖麻痹的空气中酝酿。银灰的橄榄树有了绿意。古水道的暗红穹窿之下, 杏仁树开满了白花。初醒的罗马郊野:青草如绿波,欣欣向荣的罂粟如火焰。赤色的葵花,如茵如褥的紫罗兰,象溪水一般在别庄的草坪上流动。蔓藤绕着伞形的柏树,城上吹过一阵清风,送来巴拉丁古园的蔷薇的幽香。
田里到处是热闹的蛙鸣,山肚里,阳雀子悠徐地发出婉丽的啼声,而泥土的潮气,混和着野草和树叶的芳香,也许还夹杂了茁壮的秧苗的青气,弥漫在温暖的南方四月的夜空里,引得人要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