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你当时经历了什么，后来想起，那些岁月中的灯火都将使你身心安顿，内心平和。

01

有一次，看冯小刚的《私人订制》，我被宋丹丹演的那一段深深感动了。

宋丹丹饰演的丹姐是一名河道清洁工，曾救过马青一命。马青如今在“私人订制”公司任职，专门帮别人圆各种白日梦。为了答谢丹姐当年的救民之恩，马青在她生日那天帮她完成“有钱”的梦想。

被精心打扮后的丹姐俨然一副贵族气派，她扶着管家的手，坐上豪车，出入各种高档消费场所，更是豪掷数亿买下几处房产，就为了解闷儿。在灯火通明中，假装全北京除了故宫，都是自己的。

然而，这毕竟是白日梦，人总归要回到现实中去。

当丹姐结束了一天的有钱人生活，卸下脸上的浓妆，慢慢擦掉唇上的口红，露出最真实的自己。皮肤干燥，眼角爬满皱纹，嘴唇不再鲜红。

音乐响起，丹姐眼角湿润了。一首《时间都去哪了》，也让我感慨万分。

最后的场景，跟之前的灯火辉煌形成鲜明对比，是丹姐落寞的身影走向不远的暗处，自己家的小胡同。

明天，迎接她的依旧是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的河道清洁工作。

这样一个普通人的有钱梦，真实而心酸。

生活不易，我们也只能在灯火通明中，假装自己拥有全世界。然后，褪去伪装，回到自己的世界中，或灰暗，或平淡，在鸡零狗碎中禹禹前行。

02

那年，我初到北京。目送父亲离开后，我独自坐着特6路从火车站回学校，一路上车水马龙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家乡，要在这个繁忙的城市开始生存。

早就听说读研的人是自己赚生活费的，所以我只留了2800块钱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初来乍到，我们几个舍友傻傻的跟本科新生们一样，交钱给中介，整天等着中介公司的飞信，以求工作机会“临幸”。

工作无外乎是麦当劳小时工、话务员、促销员等，而我们有时要被面两三次，甚至好几次被刷掉。

很多次，我和舍友坐着公交车，像绕城旅行一样，为了各种面试或临时工作，在城市中奔波着。

除了第一份工作给留学机构当话务员外，让我记忆犹深的是那些“数车”的日子。

那几年，交通部门需要人手统计车流量，就是每五分钟内通过的轿车数量。学校少数民族学生多，很多兼职因语言问题而无法胜任，统计车流量自然就成了我们学校一些学生的理想工作。

报名成功后，我被分在了早上6点到下午2点这个时间段。6点钟要准时坐在北京的各大天桥上数车，这就意味着你必须要4点钟起床，4点半前坐上校门口那辆接送数车人员的专车。

这是大家最不愿接受的排班时间，而我属于新人，要推掉就意味着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被排上了。

第一次班，担心自己迟到，刻意半夜3点半起床，收拾好。

走出公寓大门，呼呼的寒风刮着，校园里黑漆漆的，我特别害怕。

我们住在靠近学校西门的公寓楼，车在小东门外。穿越校园的时候，好几次看见闪过的影子，我掉头就往公寓楼跑。跑回到楼门口，站在灯光下，万分犹豫。

想着时间慢慢流逝，终是硬着头皮，大声吭几声，壮胆前行。

坐上车，4点25分。车上没有开灯，大家都全副武装，准备睡回笼觉。点完名，车缓缓开启，行驶在茫茫的夜色中。

很快，车里响起了呼呼的鼾声，我睡意全无。透过车窗，看着外面明暗不一的灯火，我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。

5点多，到了朝阳门。我跟几个维吾尔族男生分到一组，大家坐在天桥上，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感慨，这样的车速怎么能数的过来，还要不停歇的数，除了上厕所，连着要数8小时。

其实，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做了，你会发现它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。

我们几个慢慢开始上手，随着领队的阿姨指挥，有条不紊地记着各种车型的数量。

有时，赶上车辆少，吃着头晚从食堂打来的饼子，大家还一起聊聊自己的民族，谈谈饮食和文化，八卦一下学校的名人轶事，8小时，很快就过去了。

后来，天气到了最寒冷的时候，“数车”停了。

03

有一段时间，我到那家京城非常有名的KTV里做小时工，遇上醉酒的客人胡搅蛮缠，我“态度恶劣”，还不服主管“训话”。

结果，第二天就被蓄意报复，他让我跟见面的每一位客人鞠躬90度，还要提着水壶，到每个包间问客人需不需要热水。

为了领到之前的薪水，我坚持到规定工作时长后辞职了。

那时候，每结束一天的工作，我走出大楼，外面早都已灯火通明。走在通往校园的街道上，我和舍友很长时间都会默默无语，各自消化着疲倦的心事。

整个第一年里，我和舍友们先后在超市促销泡面，在凌乱的大风中发传单，到商场卖电器，连着半个月每次坐3小时地铁去批阅试卷……

很多很多经历，在当时看来十分辛苦，每次累到身心俱疲。有时，看着校园里来来去去的美丽女孩们，想想自己的辛苦与困顿，心里也很崩溃。可如今，想起来，那些经历都非常可贵，内心中满满的感动。

那个坐在天桥上数车的自己，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，一点也不狼狈，自力更生，一定笑容明媚。

坐车晕车到胃里翻江倒海，泪流不止，下车后直奔商场。手里举着煮好的泡面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，高喊“某某酸菜牛肉面，酸爽过瘾，开胃解腻，欢迎品尝”，真的就来了好多人买走了十几大包泡面。

那些头顶星光的日子里，走在安静的夜幕中，感受着周围的万家灯火，细想着自己的人生轨迹，不断鞭策鼓励自己勇敢向前，温暖不安的身心。

尽管后来没有机会再做同样的事情，但我总是会想起那些夜晚的灯火。

所以，直到现在，我也喜欢在夜归时，看窗子里透过的万家灯火。因为，不论你当时经历了什么，后来想起，那些岁月中的灯火都将使你身心安顿，内心平和。